Friday, March 28, 2008

《菜 根 谭》的 来 去 观

来去集之200
丘 霖

记得笔者开始为<<新世界时报>>每周定期写稿时,曾为专栏取名费了些心思,但最后以"来去集"命名之。当时用这个名字可以说有两个原因:一是,许多<<新世界时报>>的读者同我一样,都是从国内来到美利坚大地上的新移民,在大洋两岸之间的往来行走,构成了我们人生经历的重要框架。二是,由于笔者在华府城内上班,每天搭乘地铁通勤,在晃动的车厢内全程读书看报有时会有头晕目眩之感,闭目养神又觉得太浪费时间。于是我便想利用在上下班路上的"来去"之间,理一下思路,打一些腹稿,回到家中记录下自己的观察与感受,同读者诸君分享我在"来去"途中的心得,故取其名曰"来去集"。
在同一单位工作的好友陈丽川 (字云天),饱读诗书,博古通今,东西方学养俱佳,笔者常籍每日"共进工作午餐"之际向他请教。一日,云天兄问道:"来去集"的出处是否和《菜根谭》有关?他这一问就把我给问晕了:过去在大学里曾听说过《菜根谭》这本古籍,但从未有机会阅读过。我告诉云天取"来去集"为名的丘氏理由,但是心里十分想了解《菜根谭》中和"来去"有关联的语录及意义。云天兄侃侃道来:他过去读《菜根谭》时,对其中的一段话印象非常深刻,便是:"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 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显,事去而心随空。"这句禅意甚浓的话,同我年前选名时的心境并没有联接,但是,"事来心始显,事去心随空"一语所呈现的意境,倒是引起我阅读《菜根谭》的极大兴趣。
《菜根谭》是明朝万历年间洪应明写的一本语录体著作,作者生平不详。据说起名《菜根谭》,是因为作者把菜味比作世味,那么种菜人的只有厚培菜根才会有味。也有人说是“咬得莱根则百事可为”的意思,菜根味苦,但苦中带有泥土的芬香;菜根味纯,与君子的本色一样质朴厚实。古德有言为证:心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世事静方见,人情淡始长。不管怎么说,《菜根谭》所表达的是四百多年前一位哲人对为人处世、修身养性乃至治学家训的认识、体会。作者揉合了儒家的中庸、道家的无为、佛(释)家的出世和自身的体验,形成了一套颇为完整和融会贯通的出入世法则,表现了中国人对人生、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关系的独到见解,整部著作有如一位“闻道者”的箴言集,启人心智,被后人誉为“心灵之药石”。
《菜根谭》的内容和格式如叙家常,完全是由作者侃侃而谈集成,一段话数十百字不等,共三百六十则(与360度巧合),格言警句,信手拈来,文辞幽雅,对仗工整。“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显,事去而心随空”是《菜根谭》中的一段格言,意思是说,当风来时竹子就知风因缘遇合,风过去之后,缘尽又一切皆空。 “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也是一个道理,对这两件事情的描述,使人看过以后有一种大觉和澈悟。也就是说万事万物不论是长是短是苦是乐,都是一个过程。人在其中应当抱有随遇而安的态度,事情来了就应该尽心去做,事情过去后,心象要立刻恢复到原来的虚空平静,才能保持自己的本然真性于不失。《菜根谭》中这样寓意深刻的格言警句,比比皆是,但是,此句“事来心始显,事去心随空”,比较集中地体现了作者既有积极入世、经营天下的儒家思想,又有清净无为、修身养生的道家旨趣,更有透彻禅机、空灵无际的佛家智慧,蕴涵着宽广精妙的人生态度和以仁取胜的机智,对于个人如何正心修德,看待人生的喜怒得失,有着十分通达的体察。书中还有一段格言也颇能代表作者将儒家济人利物的精神与佛道两家避世超俗的思想融为一体的要义:“学者有段兢业的心思,又要有段潇洒的趣味。若一味敛束清苦,是有秋杀无春生,何以发育万物?”意思说:一个做学问的人,既要有谨慎的行为、刻苦敬业的精神,又要有潇洒脱俗的高远情怀,这样才能保持生活的情趣。假如只知一味克制约束自己,使自己过着清苦的生活,就只会感到生活如秋寒的凛冽而毫无春天的生机,这又怎能培育万物的成长而至开花结果呢?
那日云天兄对《菜根谭》的一番介绍,让我得以在网上找到这部典籍,细读之下,自己好像也经历了咀嚼菜根,参透禅机,感悟人生的体验过程。《菜根谭》里,修辞譬喻,妙笔生花,每一种修身言辞都孕育在自然景观之中,作者似乎对大自然的道体了然于胸,并将自然律与道德生活两者有机融合,令读者心生共鸣,感受作者观察天地自然而后达到的“从心所欲,不逾矩” 、“智者不惑,仁者无忧” 之境界。我在想,难不成《菜根谭》是中国哲学思想中“天人合一”至高境界的入门普及本?
文友金勇静日前在“半杯清茶社”的网站上向大家推荐了一篇好文,说人生有三重境界,这三重境界可以用一段充满禅机的语言来说明,这段语言便是: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意思是说:一个人的人生之初纯洁无瑕,初识世界,一切都是新鲜的,眼睛看见什么就是什么;随着年龄渐长,经历的世事渐多,就发现这个世界的问题多且复杂,经常是黑白颠倒,是非混淆,人到了这个时候看山也感伤,看水也叹息;最后,有人通过细心观察和修练,把自己提升到了第三重人生境界 ,终于茅塞顿开,回归自然 - 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朗月,进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之达观的人生境界。我等已过不惑之年,离知天命亦不遥远,现在寻得机会找来《菜根谭》细细品味,竟会发现其中不少论述有“似曾相识燕归来”之感;回首往事,漂泊疲惫的心头也曾经对读过的“至理名言”心生不屑和怀疑。如今发现,真理依然在那里微笑如故,只是自己变矣!也许,人生就象在是山非山,是水非水之间来去行走一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Friday, March 21, 2008

沈 己 尧 教 授 谈 往 事


来去集之199

丘 霖

上周的来去集,由时下灸手可热的纽约州长“热点绯闻”写起,简要地介绍了当年曾作为中国驻美国“联络处”官员办公兼住所的华府五月花酒店 (Mayflower Hotel)。短文刊出后不久,便接到多年来一直给与很多支持和帮助的沈己尧教授及夫人黄瑞我女士的电话,他们在电话中对我的短文给与了热情的鼓励,同时我也了解到,沈己尧教授伉俪是1973年10月1日黄镇将军在五月花酒店首次举行国庆招待酒会中应邀出席的为数不多的华人嘉宾之一。日前,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初春下午,笔者来到了沈教授夫妇在马里兰大学附近的家中,听前辈们回忆当年见证历史事件的片断。
沈教授的家位于 College Park 马里兰大学边上一个绿树环抱的幽静社区中,客厅宽敞明亮,四周挂有许多醒目的书法作品,配以中式客厅家具,显得雅致气派,散发出浓郁的书香气息。在驻足观赏 Sun Room 中的老照片时,沈老特别介绍了一幅当年他们手持邀请函,在出席五月花酒店国庆招待酒会前拍摄的相片,他的话匣子也由此打开。
一九七二年,尼克松总统展开了他的历史性访华之旅后,长期以来一直心向祖国的沈己尧受到极大的鼓舞,决心要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广东省平远县石正乡,在祖国的怀抱中亲历故乡的变化。可是,那时候要去中国谈何容易,仅签证一项,因为那时中美没有邦交,要获得赴华签证需辗转至加拿大首都渥太华的中国驻加使馆办理。七三年五月,经过许多周折,沈己尧终于如愿以偿,搭乘韩航客机,一路经过洛杉矶、檀香山、长崎、汉城和香港、最后乘火车经深圳抵达广州。沈教授的首度回国之行及观感,详细记载于他的“石正公社 故乡新忆”长文中,该文由香港《南北极》月刊于一九七四年三月刊出后,旋即被国内的《参考消息》分三期摘要连载,在当时消息闭塞的华夏大地拥有相当的影响。
回到美国后,沈教授得知中美双方已在对方首都互设了联络办事处,而中国驻美国的联络处就设在华府闹市的五月花大酒店。一九七三年初秋,沈教授同中国驻美联络处取得了联系,带上了他的著作《海外排华百年史》来到了五月花大酒店,接待他的是联络处的工作人员纪立德,相互简短交谈后就结束了这项拜访行程,这位纪立德先生后来曾任外交部领事司司长和中国驻纽约总领事。沈教授回忆道,当时中国派驻在五月花大酒店内联络办事处的官员人数不多,他们都身着中山装,言行比较拘谨,有如一个保密单位,对外界甚至侨胞都有相当的戒心,联络办事处每日三餐都由龙云之子龙绳文在不远处开设的北宫饭店专人送达。那次的会面后不久,沈教授夫妇就接到了出席在五月花大酒店首次举行的国庆招待酒会的邀请函,共同见证了中美外交史上的历史性事件。自那时起,沈教授夫妇每年都接到邀请出席使馆举行的国庆招待酒会。一九九九年年底,笔者有幸参加了中国大使馆为庆祝澳门回归的招待会,在会中见到时任中国驻美大使李肇星同黄瑞我女士开怀庆祝、翩翩起舞的场景,在场人士对此都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在当年的政治和侨社大环境下,同中国驻美使馆保持来往的人士很容易被贴上政治标签,甚至连美国的调查机构也常常会对此表达“关切”,但沈教授夫妇不为所动,多年来一直是大使馆举办各项活动的座上宾。一九七八年冬,国内派出了一个高阶访问团在使馆同侨胞举行座谈,会中有官员向侨胞吹风说,国内将要进行大幅度的改革,解散人民公社,将土地分给农民。沈教授对此提问:农民得到的是土地的所有权还是使用权?这位官员一时有顿悟之感,表示这个问题提得好,回国后将汇报研究,再向沈教授报告。不久,国内官方报纸刊文明确表示,农村改革只是将土地的使用权交还给农民。
长年活跃于此间侨学界的沈老,是美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大学荣誉退休教授、美国英文季刊《华美论坛》理事。一九二六年,沈己尧出生在广东省平远县石正乡。后来至台湾任教,一九五七年赴美留学,获得了哥伦比亚大学社会科学和新泽西州的罗格斯大学图书馆学双硕士学位。毕业后任职于马里兰大学、国会图书馆及哥伦比亚特区大学。三十多年来,沈己尧教授经常回到中国进行各种文化交流和讲学活动。一九七九年,沈己尧应中方邀请,乘休假之便到北京讲学一个月,并于九月二十日在天安门广场旁的中国历史博物馆礼堂以“图书工作现代化的几个方向问题”为主题,向全国图书馆工作会议的与会人士发表演讲。沈教授曾经发表的文集从《海外排华百年史》到《东南亚海外故乡》和《西藏问题探索》,从《会议程序准则》到《图书工作现代化文集》,还翻译介绍中国典籍《论语》(中英对照)及论文多篇,著述等身,成为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使者。夫人黄瑞我先后取得台湾大学和马里兰大学的两个学士学位,至今仍在美国农业部工作,她的散文作品常常见诸于海内外中文报端。
在沈教授的著作中,《海外排华百年史》是最重要的一部。沈己尧告诉笔者,他从一九六五年开始着手写作《海外排华百年史》共十余万字,直到一九六九年完成,历经五年时间。一九七0年,该书在香港初版首个中文版本,旋即引起广泛关注并一度脱销,后在台湾地区再版发行。一九八0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成为大陆第一个简体字版本,一九八五年又再版五千册。二00六年,北京外文出版社出版了该书的英文版 《A Century Chinese Exclusion Abroad》。《海外排华百年史》记载和总结了华人自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以来在美国社会和世界各地所遭受歧视和排挤之翔实史料,并分析其中的政治、历史和社会原因。华侨史学界专家认为,《海外排华百年史》开辟了一个华侨史研究的领域,展现了沈老对全球华人境遇的关怀,书中揭示的海外华人移民奋斗的历史和所遭受的不幸,“哀而不伤”,具有重要的历史和学术价值。
一向严谨沉稳的沈教授,在谈到当年冒着风险全力促进中美友好和民间往来的往事时,自豪的神情溢于言表,眼里不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走过80年风雨人生路的老教授,此刻正端详着记载着历史沧桑的老照片,抚今追昔,感怀当年心中的使命感和万丈豪情;放眼窗外,严冬过后,春天的脚步正快速地向人们走来......

图:沈己尧教授和黄瑞我女士同中华人民共和国首任驻美国大使柴泽民及夫人合影

Saturday, March 15, 2008

五 月 花 大 酒 店

来去集之198

丘 霖

日前,曾被誉为“廉洁先生”的纽约州长斯皮策,在被爆出与高价应召女郎幽会并支付千元酬金后不久,黯然宣布辞去纽约州长一职。曾担任过两届纽约州总检察长的斯皮策,自称是“人民的律师” ,而美国新闻媒体对这位“铁腕检察官”也推崇有加,美国《时代》周刊曾把他评为年度“为维护理想原则而战的斗士”,哥伦比亚广播公司 (CBS)60分钟节目称他为“华尔街警长”,《读者文摘》评选他为“最佳美国公仆”,英国《金融时报》称他是“美国商界最令人畏惧的人物”,法国《问题》周刊封他为“华尔街的廉洁斗士”,《纽约杂志》将其列入“50名最性感纽约人”排行榜,美国《名利场》杂志宣布他是“华尔街头号公敌”,还有媒体把“华尔街执法者”、“奸商克星”等多项耀眼的称号赠予他。(
然而,这个曾令华尔街高管们闻风丧胆的“铁腕斗士”,并没有被他的仇敌或对手“扳倒”,反而却陷入了这场自毁前程的性交易案中。法庭文件显示,斯皮策与高价应召女郎是在华盛顿闹市的五月花酒店 (Mayflower Hotel)幽会的。五月花酒店地处华府康涅狄格大道上,位于紧邻 K 街的M 和 L 街之间,距离白宫四个街区。五月花酒店1925年开业,声名远扬,许多美国政界名流曾下榻于此,或在此举行各类宴会。从柯立芝总统开始,五月花大酒店一直是华府总统就职舞会的场地之一。美国史上著名的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常在此吃午饭;前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在此起草1933年总统就职演讲稿;杜鲁门总统在他就职的头90天里就住在五月花酒店里。
同国内豪华气派的大酒店相比,五月花酒店的外观显得平实低调很多,但颇具历史的厚重感,大门外有一个类似于国内的“历史文物保护单位”之类的招牌。五月花酒店的名字取自于当年欧洲人乘坐“五月花号”船辗转来到美洲大陆的历史,固然,酒店同发生在美国的历史事件有不少关联,但是,这家华府的大酒店,其实同半个地球之遥的中国也有许多不解之缘。
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与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国导人一起,共同打破了中美两国关系的“坚冰”,成为20世纪影响国际关系格局的最深远的事件之一。之后,双方讨论在两国首都互设“联络处”的事宜。所谓的联络处虽无大使馆之名,却有大使馆之实;联络处的官员享有外交特权;他们可以使用密码通讯。双方联络处主任享有大使待遇,可以办理两国政府之间的一切交涉。联络处不列入正式的外交团,反而可以使它们享受特别优待而不致于违反既定的礼宾规格。 美国首任驻华联络处主任,就是现任总统的父亲老布什,而中国首任驻美联络处主任是原任中国驻法国大使,同前美国国务卿基辛格有秘密沟通管道的黄镇将军。
1973 年春,黄镇一行的飞机抵达华盛顿,就入住五月花大酒店,而该酒店也就成为了中国驻美联络处官员们的办公地兼住所,之后不久,五月花酒店的屋顶上出现了一面引人注目的五星红旗。当年的10月1日,在他到美国就任新职后的第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节,黄镇将军于五月花酒店举行了首次由中华人民共和国驻美联络处在美国首都举办的国庆招待酒会,一时间,五月花酒店政要云集,记载下了历史一页。10月18日,黄镇在“五月花”酒店为即将访华的基辛格国务卿一行举行宴会。据记载,当时黄镇和基辛格有以下的一则笑谈:黄镇邀请基辛格赴宴时,基辛格表示他不能去,因为他有个规矩,任何大使馆的宴会,他都不参加。黄镇问何以如此,因为在巴黎时,黄镇邀请基辛格可是有请必到的。“你想想,华盛顿有150个使馆,如果开了先例,以后我怎么吃得消”,基辛格如是说。 黄镇当即纠正基辛格的话说:“我们这儿可不是大使馆,而是联络处。”。基辛格闻之大笑:“对,对,你们是联络处,不是大使馆。以后驻华盛顿联络处的邀请,我都接受。”
1973年底,中国驻美联络处康涅狄格大街1127号的五月花大酒店搬入了不远处的康涅狄格大街2300号,在那座原名为温莎公园旅馆的建筑上,建立了永久性的办公处。1979年中美建交后,此处便成为中国驻美国大使馆所在地。
中美邦交恢复后,邓小平首次出访美国,1979年1月30日,华盛顿特区在五月花大酒店举行酒会,欢迎最有实权的中国副总理一行到访华府,包括卡特总统在内的许多美国政要、国会议员、社会名流应邀出席欢迎酒会。五月花大酒店再度见证了中美外交盛事。
任何大酒店都希望自己在世界上拥有高知名度。眼下,美国媒体均在连篇累牍地报道斯皮策州长的这则性丑闻,五月花酒店也就连带地频上全美要闻,曝光率之高,我想连当年频频光顾酒店的罗斯福、杜鲁门总统都会望尘莫及。笔者倒是希望,历史感厚重的五月花大酒店,不要就此成了“欲望都市”中的“春色满园大酒店”。

Saturday, March 8, 2008

《易 经》、 周 公 和 “批 林 批 孔”

来去集之197

丘 霖

上个周末,马里兰大学孔子学院、希望中文学校洛城校区、天津同乡会在洛城希望中文学校举办一次有关《周易》的文化讲座,邀请南开大学常务副校长、文学院院长、中国教育部中文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陈洪教授主讲《周易的现代价值》,向大家介绍和解释《易经》的要义,阐释阴阳八卦与社会、自然以及现代生活的关系。陈洪教授的演讲,纵贯古今中外,谈吐风趣生动,颇有哲人学养和大师风范,对笔者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文化熏陶。
《易经》是中国文化中最古老的典籍,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首要代表作,素有“群经之首”的称号,被公认为是诸子百家学术思想的源泉,华夏大地人文文化的根基所在。《易经》原是上古卜筮的学术,内容东鳞西爪,文字简古难懂,才会有后世众多牵强附会之说。陈洪教授在演讲中对《易经》的要义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论述,并结合歌德作品《浮士德》中的人物命运和精神世界,突出了《易经》的全人类价值。有学者发现,在歌德的不朽名著《浮世德》和《威廉•迈斯特》中,都隐约闪烁着中华文化的光芒。在《中德四季晨昏杂咏》中,歌德这样写道:“视我所
窥,永是东方。” 而人们普遍认为,《易经》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正是浮士德对人生意义进行不懈探索的高度概括。
听着陈教授的演讲,我还想到了一位同《易经》密不可分的历史人物和“文革”中的一段公案。
《周易》学说和阴阳八卦到底是谁创造的呢?传统的观点当然离不开“易更三圣”说,这三圣分别是伏羲氏、周文王和孔子。但是,史学家们常常认为,“三圣”说忽略了周公的贡献。周公是文王的第四子,他继承父业,文王作卦辞,周公著爻辞,而爻辞在八卦学说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周公当政时期,平定乱局,分封诸侯,制作礼乐,以勤勉为政,公而忘私的高风亮节著称,为西周王朝的建立和巩固做出了杰出贡献,而“周公吐哺,天下归心”遂成为传之万世的名言。孔老夫子一生最敬仰和尊崇的就是周公,在《论语》中多次谈到自己对西周礼乐的向往,强调“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而这里的礼,就是周公创设的“周礼”。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被当时中国宪法指定为毛泽东接班人的林彪折戟沉沙,“四个伟大”的创始人,一夜沦为“反革命阴谋家”。但是,这个新科“反动分子”,居然还有一个两千五百年前的“历史反动派”之排挡,这听起来比“关公战秦琼”的相声更荒诞不经。
1974年1月18日,毛泽东批准转发江青主持选编的《林彪与孔孟之道》,作为“中共中央一號文件” 下发,“批林批孔”运动瞬间席卷中国大地。官方报刊杂志发文称,因为林彪一向尊孔反法,多次攻击秦始皇焚书坑儒,其现实意义是“我们党同林彪之间围绕着反孔还是尊孔的斗争,实质上是社会主义时期前进和倒退、革命和反革命的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斗争”。当时,我还是个小学生,在学校很快就卷入了批判“孔老二”的洪流。记得,很可能是我生平的第一幅“美术作品”就是在批林批孔运动中“诞生”的 – 一幅批判“孔融让梨”的儿童漫画。还记得当时有一首琅琅上口的儿歌这样唱道:“孔老二,贼林彪,一个葫芦两个瓢,‘克已复礼’搞复辟,想拉历史往后跑。红小兵,斗志高,戳穿骗子鬼花招,别看我们年纪小,批林批孔猛开炮。”其实,这场所谓的“批林批孔”运动,其“揭批”对象是比孔子更“资深”的“历史反动派”周公,因为身处春秋时代的孔子,他的“克己复礼”思想就是想把世风日下、霸主称雄的社会恢复到周公主政时代的风气,因而,“批林批孔”也称“批林批孔批周公”,真正的斗争矛头直指“现代党内大儒”周恩来。在“批林批孔”运动时期,报刊上连篇累牍地借古讽今,批“周公”、批“宰相”、批“大儒”,在江青的授意下,八易其稿始成的《孔丘其人》一文发表在《红旗》杂志上,“兴灭国,继绝世”、奉行“周公之典”的孔子被描绘为“七十一岁、重病在床”,“还拼命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去朝见鲁君”、“凶狠残暴的大恶霸”、“不学无术的寄生虫”、“到处碰壁的丧家狗”,云云。
我们是在对中国古代圣贤的批判声中“茁壮成长”起来的一代,曾有过“与人斗争,其乐无穷”的豪情壮志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无畏精神。当日后回过头来了解周公和《易经》的故事,心里竟然生出许多对大自然或是“道”的 那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敬畏之情。希望日后再有像陈洪教授这样的名家高人来为我们指点迷津,解答《易经》,在学习和交流中感受“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天地精神,我想,这是我们所应该补上的文化必修课。

Tuesday, March 4, 2008

电 影《简 爱》的 作 曲 者

来去集之196

丘 霖

最近,时隔三十年后再次观赏了上海电影制片厂的经典译制片《悲惨世界》,心生许多感慨,同时,内心亦被搅动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怀旧情愁,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当年的译制名片来重温旧梦,慰籍一下渴望的心灵。拜现代网路科技之赐,很容易就在国内的网站上在线搜索到那些曾扣动过多少人心的译制老片,如《简 爱》, 《王子复仇记》和《奇普里安.波隆贝斯库》等影片。三十年过去了,我从少年到中年,从华夏之地到美利坚新大陆,人生的道路、梦想的追求经历了有如沧海桑田般的变化,但是不变的是在观赏这些影片时内心的感动和共鸣,一如从前。我想,这就是经典作品之所以不朽的原因所在。
作为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传世经典,小说《简 爱》自问世以来不断地被搬上舞台和银幕,据信,《简 爱》在西方影坛共有七、八个电影版本,我们当年看的译制片《简 爱》,是一九七0年由英国的一家电影公司British Lion Film Corporation 发行的彩色故事片,由美国大牌影星乔治.斯考特 (George C. Scott)和英国演员苏珊娜.约克(Susannah York)分别扮演主人公罗彻斯特和简爱。有电影评论家指出,70年版的这部《简 爱》,从剧情的改编到演员的诠释,最符合小说原著所要表达的思想和意境。而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的著名演员邱岳峰和李梓丝丝入扣、近乎完美的配音和艺术再造,让《简爱》成为中国观众心目中的最爱;电影中婉约而饱含深情的钢琴主题曲,也令千万中国影迷为之陶醉。然而,这一电影版本的《简 爱》,在当时的欧美电影市场并不叫座,事实上,影片根本就没有在美国电影院上映过,只是在电视上播放而已。但是,70年版的《简 爱》,在美播放次年就赢得了美国电视节目的最高奖项- 艾美奖 (Emmy Award),获奖人不是演员和导演,而是《简 爱》的电影音乐作曲者约翰. 威廉斯(John Williams)。
熟悉现代好莱坞大片的观众,对约翰. 威廉斯这个名字一定是耳熟能详的。约翰.威廉斯是当代电影史上最受敬重的配乐大师,有“当代贝多芬和莫扎特”之美誉。他曾赢得的奖项包括五座奥斯卡奖、三座金球奖、一座英国金像奖、四座艾美奖以及十八座葛莱美奖等。为他赢得五座奥斯卡奖的作品中有三部是和大导演 Steven Spielberg 合作的电影,包括《大白鲨》、《外星人》及《辛德勒的名单》。他另外两座奥斯卡奖则是分别来自《星球大战》以及《屋顶上的小提琴手》。今年七十六岁的约翰威廉斯,曾经获得过三十八次奥斯卡奖提名,最近获提名的作品是《哈利波特:阿兹卡班的逃犯》以及Spielberg执导的《神鬼交锋》等片。2001年和2005年,他分别以《AI人工智慧》、《哈利波特:神秘的魔法石》和《艺伎回忆录》(章子怡主演)、《慕尼黑》的影片作曲配乐双双入围奥斯卡奖。威廉斯曾谱出美国电影史上最令人难忘的电影旋律,包括《辛德勒的名单》、《超人》以及Spielberg的印第安纳琼斯三部曲:《法柜奇兵》、《魔宫传奇》及《圣战奇兵》。威廉斯曾获奥斯卡奖提名的作品还有《决战时刻》、《抢救雷恩大兵》、《勇者无惧》、《白宫风暴》、《新龙凤配》、《谁杀了甘乃迪》、《小鬼当家》、《七月四日诞生》、《太阳帝国》、《怒河春醒》、《火烧摩天楼》等片。他近年来参与作曲的系列电影还有《哈利波特:消失的密室》、《哈利波特:阿兹卡班的逃犯》和《哈利波特:火杯的考验》;以及《星球大战首部曲:威胁潜伏》、《星球大战二部曲:复制人全面进攻》和《星球大战三部曲:西斯大帝的复仇》等片。他除了为电影配乐之外,还数度为奥运会谱写主题音乐,包括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主题曲,和1988年汉城奥运会主题曲。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三大新闻节目“晚间新闻”、“晨间新闻”和“会见新闻界”的标题音乐也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另外,约翰. 威廉斯也创作完成了两首交响曲、一首大提琴协奏曲和其他管弦乐作品无数,其中大提琴协奏曲由华裔大提琴家马友友协同波士顿交响乐团首次演奏。威廉斯曾于1980年至1993年间担任享誉全球的波士顿大众交响乐团指挥,目前他仍然是该乐团的荣誉指挥。
在当代的音乐家中,大概很难再找到一个如同John Williams般,跨越古典与现代,电影界与交响乐界的多元化作曲家,大导演George Lucas曾表示,John Williams是任何一个导演梦想中的工作伙伴;乐评人认为,没有了John Williams的音乐,好莱坞的电影将会大为失色。然而,在我看来,这样的评论完全忽视了约翰. 威廉斯在其他音乐创作领域中所作出的不朽贡献。
回顾约翰. 威廉斯的创作生涯,他于60年代开始为电视电影创作配乐,并且两次赢得艾美奖,这两部获奖作品分别是《海蒂》和《简爱》,其中《简爱》尤其被威廉斯视作他创作生涯中的重要作品,爱护有加。虽然,《简爱》当年没有获得欧美电影观众的青睐,但是,夏洛蒂.勃朗特笔下的简爱,却随着约翰.威廉斯优美动人,深情款款,并洋溢着古典浪漫美感的乐曲,飘洋过海,飞进了千万中国人的心田。
音乐,是没有国界的,也是超越时间的。这一点,三十年前,在约翰.威廉斯和他的中国听众之间就得到了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