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November 24, 2007

薛 涌 的 著 作

上个周末,恰逢老兵节,在家中闲来无事,写了一篇短文,以纪念十七年前来美国后不久所度过的那个令我难忘的老兵节。在老兵节的三天长周末中,除了写文章外,我还去了洛克维尔的世界书局消磨时光,未料,这次却是一趟收获颇丰的逛书店之行。

走进世界书局,看到告示上写著减价售书的字样:凡买三本特价区内的书可享受一定程度的优惠,购买不足三本者按原价计价。其实,这不应算作是减价活动,只是对多买书者所提供的程度有限的优惠而已。再看看特价区内的书,数量不少,但多是一些老旧的书籍。因为时间充裕,我就停下脚步在众多的书籍中慢慢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中文书。好不容易挑到两本书后,发现要在这书丛中再找到一本中意的书籍实在很难,正准备要放弃努力时,角落里的一本名叫 <<右翼帝国的生成 - 总统大选与美国政治的走向>> 的书吸引了我的注意,书名好生面熟,作者更是大大的有名 - 薛涌,耶鲁大学历史系博士,一个被国内媒体评为影响中国舆论的50名当代知识分子之一的美国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

<<右翼帝国的生成 - 总统大选与美国政治的走向>> 论述的主要切入点是美国二00四年的总统大选,现在看来似已过时,不过在粗略翻阅后,我觉得书中对美国两党政治的分析深度和广度兼具,是一本相当有份量的政论书籍。于是,这本我最后挑选上的“旧书”,成了我回家后打开阅读的首选之书。

过去在网上曾多次读到过薛涌的政论文章,很多时候都有耳目一新之感。也许是我们曾有过某些类似的生活经历,所以,我发现,读薛涌的文章很容易引起我的共鸣。也是六十年代出生的薛涌,一九八三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先后就职于北京晚报社和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一九九四年赴美国留学,获得耶鲁大学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期间曾去日本进修,现就职于波士顿萨福克大学 (Suffolk University) 历史系任助理教授。从薛涌在美国的学经历来看,他是为数不多的坚守原先在国内所学的文科专业,在美国一路走来并在学界颇有建树的“真英雄”。

之前,薛涌曾出版过一本名为<<直话直说的政治>>,笔者未尝拜读。这本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右翼帝国的生成 >>,汇集了薛涌在二00二年和二00四年间,特别是在总统大选高潮迭起的二00四年所撰写的有关选情评判和背景分析的政论文章。虽然0四年的大选早已过去,但是,薛涌在书中陈述的观点和所作出的判断,在今日读来,仍有其鲜活的生命力。尤其是他对大选结果以及伊拉克战争的剖析和评判,凸显出作为一个读书人的良知、风骨和经得住时间考验的判断力。同样重要的是,薛涌在书中为读者观察美国政党政治的演变,提供了宽阔的视角和历史的纵深,使读者能够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选战事件中把握到事物的本质和历史的缘由,并能对美国政治的未来演变趋向作出一个轮廓基本清晰的预测。毫无疑问,0四年的美国总统选举结果,对美国本身和世界格局都产生了至为深远的影响,堪称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如果你要对那次大选前后的美国政治生态、国际政治版图、媒体作用、选战策略和政策虚实等作一番形象生动的回顾的话,那么<<右翼帝国的生成 >>是一本极具参考价值的中文书籍。

另外,薛涌不愧是一位语言高手,他所写的评论文笔流畅,用词简洁,纷繁复杂的政治过程,在他的笔中侃侃道来,毫无生涩和生硬之感,极易被读者吸收和消化。薛涌在一些英文表述的翻译过程中,选用的对应汉语词汇显示出他对汉英两种语言和语境的精准把握,阅读时常令我在心中暗暗叫好。在书中的后记中,作者对当时国内“美国热”的描述,包括史学家曼彻斯特所著<<光荣和梦想>>(“The Glory and the Dream: A Narrative History of America, 1932-1972” by William Manchester )
在学生中的风行,把我带回了八十年代的校园和当时的心灵世界,竟心生出梦回青年时代之难得的精神体验。

在美国谈论政党政治,人们不免会使用诸如“自由派”和“保守派”之类的标签,这样按立场划线的做法,在我看来往往会影响对事物本质的客观观察。薛涌在书中指出,他原来一直是保守原则的信奉者,可是在克林顿弹劾案后始倾向民主党。读完薛涌的书,我发现很难对作者的立场和观点作一个简单化的归类,因为我觉得,基本上,薛涌跳开了个人观念的束缚,他的论述,是根植于对历史和事实的尊重,而不是受圄於个人的信仰或党派的利益。他的分析、判断和立论,言之有物,论之有据,在数年后的今天看来,显然是站在历史的正确一面。

<<右翼帝国的生成 >>是一本在美国写就,在国内出版发行的书籍,然后再部分“出口”至美国书店与华人社区见面。按国内的价格来算,即使这本书打上对折,其在世界书局的书价都要高于人民币的标价,只是我全然不会后悔在上个老兵节周末买回的薛涌所写的这部著作。

Saturday, November 17, 2007

也 说 老 兵 节

美国联邦的法定节日有十个,十一月十一日的老兵节(Veterans Day) 是其中的一个。按字面意义上讲,Veterans 指的是老兵,因此也有中译文把 Veterans Day 称作是“退伍军人节”。细心的人会注意到,在英文中,不少人将Veterans Day 写成 Veteran's Day 或是Veterans' Day,因此,这个节日的英文名字也并不完全统一。 同国庆节和即将到来的感恩节相比,老兵节不算是个大节日,所以并不是所有雇主和机关都会在当日放假休息,而为数不少尊从此假的公司则将老兵节的休假日换至感恩节后的星期五,让大家拥有一个四天的感恩节长周末。总体来说,象老兵节这样的联邦假日对州及地方政府、公司行号和学校并无法律约束力,他们可以自行决定节日当天放假与否。

老兵节起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时的停战日(Armistice Day)。1918年,德国正式 签署了停战协议,时间即是十一月十一日的十一时。自那时起,许多欧洲国家和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都设假日纪念停战日。1938年,美国国会通过法案,将十一月十一日的停战日定为联邦假日,目的在于通过纪念停战日以推动世界的持久和平。1954年,美国国会修改法案,将停战日更名为老兵节,以纪念在历次战争中牺牲的将士,为在世的老战士祝福,以此感谢和尊崇所有为国服务的军人们。美国政府每年在阿灵顿国家公墓中的无名烈士纪念碑前举行老兵节正式纪念活动,而不少老兵在当日的十一时默哀片刻,以缅怀阵亡袍泽。因此,在节日的纪念意义上讲,老兵节同国殇日(Memorial Day,又译阵亡将士日,纪念在战争和军事行动中为国捐躯的军人) 有所重叠。

美国的联邦节日中,有些是固定在某月某天的,如国庆日、圣诞节,大多数节日则是跟着某月某星期中的某日走,以此形成长周末,如总统节(Presidents Day or Presidents' Day) 是二月的第三个星期一;国殇日是五月的 最后一个星期一; 劳工节是九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感恩节是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等等。而老兵节则是固定在每年的十一月十一日。但是,如果某年的十一月十一日正好在周六,则休息日提前至周五,而在周日时休息日则延至周一。对于新大陆的移民们来说,要做到对一年中的美国节日了如指掌,信手拈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与此同时,我们对中国的传统农历节日的具体日子也难以准确把握。“几间不大不小屋,一个不中不西人”,可能是我们第一代移民的一个真实写照。 (明代文学家徐渭的原文是 “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容丘霖在此“善意篡改” 。)

记得十七年前的一九九0年,笔者自费留学来美国不久,太太也随后于十一月初来美国团聚。深秋的华府,寒风渐起,冬意日浓。对于我们两个“下船不久”(fresh off the boat)的外乡人来说,随风飘零的树叶和一浪高过一浪的乌鸦叫声,带给我们心头的只有“凄凉肃杀”之感。尽管当时思女心切的太太无意在美国久留,但是,她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劝说,同意去申请办理社会安全卡。那时因为还没有买车,我们於是决定步行前往约两英里之外的目的地 - 蒙郡政府大楼,兼作散心之行。可是一出门没多久,就感觉冷风刺骨,寒气逼人,我们逆风而上,加之高高低低的上下坡,这两英里路象极了我们刚来美国时所曲折走过的道路,着实辛苦。好不容易走到大楼前,眼看着胜利在望,我们鼓足力气登上高高的阶梯,正当用力拉开大门时,忽然发现大门是紧锁着的,只见门上的告示如是说:为纪念老兵节,本政府机关关门一天,云云。我们这才知道美国竟还有一个叫做老兵节的什么节日,害得我们白白经历了这场“两英里路风和寒” 的体力测试。无奈中走在回程的路上,我们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可以说,一九九0年的老兵节,是第一个让在美国的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美国节日,从此不再或忘。随后几年的十一月中,我们数次提醒计划出门办事的朋友,不要忘了避开老兵节,朋友谢过后都多少有点惊讶地说:你们对美国的节日还真熟悉。他们所不知的,是我们初来美国时曾“恶补”过这门“功课”矣。

萧瑟秋风今又是,老兵假日再一年。谨在今年的老兵节写下此文,以纪念十七年前那个令我难忘的美国节日。

Friday, November 9, 2007

从《英伦情人》看《色戒》

丘 霖

最近,在网上读到的,朋友间闲谈的,多是同李安的电影<<色 戒>>有关。由于电影刚上演时,笔者一直找不到机会前去观看,以致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在华裔同事们热烈的午餐“讨论会”中,我都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因为,“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近日,终於同太太一起观赏了这部由中国人拍的“大片”,我们俩的共同观感是,这是一部能让人内心产生回味的好戏。说是好戏,并不等同于说<<色 戒>>无懈可击,但是,就一部电影作品的总体而言,李安在他的艺术创作中再次展现了他一贯的细腻功力和深厚的感染力。当然,艺术关乎的是人的灵性和情感,而情感这东西是主观的,好像没有一个绝对和客观的评判标准,因此,在观众们的评论中,有的高声叫好,有的不屑一顾,这是非常自然和合乎情理的。其实,对精神产品高下优劣的认定,有一个筛选网,那就是时间,凡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就是好的作品,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所以,未演先轰动的<<色 戒>>,是否真正是一部上乘的艺术作品,还要经受时间的检验。
笔者原本无意加入阵容庞大的<<色 戒>>“评论员”队伍,毕竟,看电影就象任何审美体验一样,是一个十分个人化的过程。但是,在流览了一些对电影<<色 戒>>持激烈批评意见的网评后,内心有所触动,我也就借专栏一角,谈一下我的个人看法。
对<<色 戒>>的激烈批评意见,主要集中在质疑其“政治正确”和“道德正确”两个方面,具体来说,就是认为电影对汉奸的定位,女学生的叛变和对床戏的渲染出了问题,甚至是“离经叛道”。对於床戏部分,笔者的感觉是,它对演绎男女主角在灵与肉的挣扎过程有其必要性,但似有太过细节化之虞。据李安自己表示,这是他人到中年“精神出轨”的自我折射,为了“忠实于自我的情感”,李安付出了<<色 戒>>不能在美国普通电影院上演的“惨重”代价。但是,如果认定<<色 戒>>只是一部“性欲大戏、如此而已”的话,套用“见木不见林”这句成语,那样的论断可能就是“见腿不见人”了。
说到“政治正确”,有评论者贴文指出,李安是一个惯于讨好每个人的导演。但是,就<<色 戒>>而言,李安似乎又得罪了华人世界中的许多人。台海这边厢,指他为汉奸张目的人不在少数;台海那边厢,斥他大中国情结作怪者也大有人在。问题是,在精神和艺术作品的评判标竿里,政治因素是否应该起决定性的作用?苏联早期的大作家高尔基这样说过:文学就是人学。古往今来,多少流传后世的文学和艺术作品,无不是对人性和灵魂深处的描述和刻划而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经典作品。即使在科学技术高度进步的今天,千年前隽刻在古希腊神庙石柱上的名言“认识你自己”,仍然向世人昭示着她深刻而永恒的哲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具有丰富而复杂的思想和情感。虽然人类早已经征服了世界,甚至登上了月球,但是,我们却常常不能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因此,可以这么说,揭示和观照人物复杂的内心思想和情感激荡,是人类在文学、小说、电影、诗词等艺术形式中所追求的永恒主题,此所谓人生如谜,戏如人生。有政治正确而无灵魂内核的作品,我们在“文革”中见得不少,但是,又有多少这样的作品流传下来,成为人们心中的经典之作呢?几乎没有,其中的道理很浅显,任何试图将人物个性和内心世界简单化、格式化的努力,都是同文学和艺术创作的基本精神相违背的,也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
看完<<色 戒>>,我不由地想到另外一部经典影片“The English Patient” (中文译名 <<英伦情人>>)。
获得第69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等九项大奖的<<英伦情人>>,被影评人誉为史诗般的悲壮爱情剧,导演拍来不露声色,细腻动人,加上演员丝丝入扣的演出和壮阔的自然景观,让人感动至深。
如同<<色 戒>>一样,<<英伦情人>>是一部长片,约3个小时,前期情节看似枯燥无味,平淡如水,让不少人感觉这是一部白开水电影。但只要你耐心看足一段时间,你会发现导演的良苦用心:在忠于原著的基础上,为电影的高潮不动声色地铺垫足够的叙事情节。如果没有前面的平白叙述,观众就无法体验之后的情感高潮。之所以会在看完<<色戒>>后联想起《英伦情人》,另一个原因是电影中的这样一个主要情节:心急如焚的男主人公为了向德军借飞机解救自己的情人- 一位伤重垂危,困卧在远方山洞里等待救援的女子,不惜将一份至关重要的地图交到德军的手中,从而导致了盟军的重大伤亡。而当他最终回到山洞的时候,他心爱的女人因久未得到救治,已香销玉殒。
《英伦情人》充满玄思幻想、流动、模糊、和互相交织渗透的情节,看似不经意的故事,缓缓的流泻出来,最后迸发出无限的遗憾和感伤。这是一部需要用心去感受的电影,如果说,人们理解、欣赏这部缠绵纠葛的情感大戏,或者是授予《英伦情人》奥斯卡金像奖是对剧中人物背叛国家,出卖情报的嘉许,恐怕很难说得过去。同理,<<色 戒>>中特务头子的温情脉脉,和学生刺客最后的临阵倒戈,虽然不是现实人物的人格铁律,但是处在残酷的战争条件下和特定的情感时空中并不是全无可能。电影导演们所追求的往往是对剧情发展“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渐次“烘托”、观众心理的适度“调控”以及戏剧化效果的“心灵震撼”,从这点上讲,至少在我的心目中,李安的<<色 戒>>堪称成功之作。
回到本文开篇时陈述的观点,对关乎灵性和情感的艺术作品,并没有一个绝对和客观的评判标准,而是因人而异的。不过,行文至此,我倒觉得,如果你以前曾迷恋过《英伦情人》的话,那么现在你也会在《色 戒》的对手戏里品尝出一番灵肉挣扎、天人交战的真意。

Friday, November 2, 2007

包遵信和《走向未来》丛书

前些天在网上流览新闻时,得知著名学者包遵信先生去世的消息。

对于我们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来说,包遵信的名字是思想启蒙的代名词,具体地说,他的名字同影响了一代人的《走向未来》丛书是连为一体。由包遵信主编的《走向未来》丛书自一九八三年开始出版,共约七十余种,以介绍西方现代哲学和文化思潮,融会文理、倡导科学理性而著称,被誉为中国新思想启蒙运动的先锋和主将。当年,我们怀着对“走向未来”的憧憬,如饥似渴地在新华书店找寻最新出版的《走向未来》丛书;二十多年后,当读到包遵信先生的讣闻时,昨日“走向未来”的豪情,竟变成了今天“回首往事”的唏嘘,只是,丛书卷首引用的马克思的名言恍若就在眼前:“思想的闪电一旦真正射入这块没有触动过的人民园地,德国人就会解放成为人”。

“四人帮”垮台后,历史悠久的商务印书馆重新推出“汉译世界名著”系列丛书,同读者暌违已久的西方古典名著自始重见天日。至于现代西方思潮之介绍,则付之阙如,至到一九八三年《走向未来》丛书面世,局面方为之改观。该套丛书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作者多为中国科学院从事科学史或科学哲学研究的人员,因而“科学方法论”成为这套丛书的特征和标志,其中的许多著作对当时的社会思想和人文环境造成巨大的冲击,被认为是开启了当代中国的一次启蒙运动。除了包遵信担任主编外,丛书的顾问中不乏当时的顶尖学者和高层智囊,如严济慈、杜润生、张黎群、陈一咨、陈翰伯、钟沛璋、侯外庐、钱三强,编委中还有现在担任北京市市长的王岐山。

最先出版的《走向未来》丛书包括金观涛与刘青峰的《在历史的表象背后》及《激动人心的年代》《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GEG ─一条永恒的金带》等共12种,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不到三个月就第二次印刷,印数从数万册跃至二十几万册,堪称“洛阳纸贵”,后又连续出版了多部力作,如《人的现代化》、《富饶的贫困》、《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儒家文化的困境》、《走向现代国家之路》 、《整体的哲学》等,都在思想界引起震动,成为当时大学生们争相阅读的书籍。比如,当时的人们对“实现祖国四个现代化”的口号都耳熟能详,滚瓜烂熟,但是《人的现代化》一书这样告诉读者,实现社会的现代化取决于人的现代化。这样的观念,无疑为人们开启了观察与思考的新视窗。文革结束后,人们的思想处在价值真空状态,但受圄于长期的对封、资、修思想的批判,大家对拥抱资本主义观念还多少有些保留,但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则昭告人们,资本主义精神并不是对金钱和利润的赤裸裸的追逐,而是有其特殊的精神风格和文化意义,其所呈显的特征都和某种宗教上的伦理态度相互呼应,共同构成了现代人普遍的生活方式。另外,笔者还读过其中一本介绍学贯中西的思想家严复生平的著作《摇篮与墓地 -严复的思想和道路》,对严复从早年崇尚、传播西学到后期力倡尊孔复古的人生历程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不过当时在阅读时,总为自己没有机会象严复那样到国外“体验生活”,亲身感受东西文化的激荡而若有所失,感觉并不能从书本上真正理解严复在思想和价值体系上那种沧海桑田般的变化和对传统文化宿命般的回归。如今,有了大洋两岸的生活经历,再回过头来阅读有关严复的书籍,相信感触一定会大有不同。

《走向未来》系列丛书每本都是小开本格式,衣服口袋足以容纳,封面采白底黑色现代画派图案,在当时显得非常别致。记得那时候的书印刷质量不太好,纸张过薄,一页纸正反两面的字迹有时候会互相干扰,甚至一本书里面有好几处缺页,而且丛书发行时正处书价节节上涨之时,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没有影响读者们对这套丛书的趋之若骛。当时我曾纳闷,这样一套多由北京知识圈内的精英所编著的、享有全国影响力的丛书怎么会由地方出版社出版呢?日后才了解到,《走向未来》丛书的一位主要作者刘青峰,其父亲曾是中央部委中的一个部长级干部,刘青峰的哥哥时任四川省委宣传部长,而《走向未来》丛书的另一位主编金观涛同刘青峰是夫妻档,他们虽然挂靠在团中央青少年研究所,却得以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这套影响深远的丛书。可能的情况是,四川的出版便利是当时的北京所没有的。除了《走向未来》丛书外,在当时思想界影响比较大的,还有两套丛书:一是由甘阳、刘小枫、苏国勋等主编,由三联书店出版的《文化:中国与世界》系列,另外一套是李盛平等主编的《二十世纪文库》。

巧的是,笔者年前有幸在华府结识《走向未来》系列丛书之一种《人体文化 – 古典舞世界中的中国与西方》的作者之一谢长先生,交谈的话题自然离不开 《走向未来》丛书。谢长曾从事舞蹈艺术工作,对舞蹈语言和舞蹈人类学等学科有相当深入的研究。在最近的一次交谈中,我们也谈到了包遵信先生去世的消息和当初他们撰写书籍的背景及经历。谢长建议我去看一下《人体文化》的共同作者葛岩的一篇关于当年“地下读书会”的文章。文章说:“从六十年代末期开始,不少曾积极参于文革的大中学生失意于现实。其中的一些人开始阅读禁书,形成今人所说的地下读书活动。这种时为禁忌的活动分布广泛,参与者众多,在某种程度上,是八十年代思想解放运动在民间的序幕,是催生日后许多理想主义文化精英的摇篮。《今天》杂志的诗人中、“星星画派”的艺术家中、《走向未来》丛书的编辑中和参与改革设计的策士中,不少人是在地下读书活动时开始了其知识和文化的准备。”

六十年代的“大革文化命”,客观上成就了八十年代人性的复苏和全国上下的文化研究热。二十年后的今天,理论的锋芒和理想的激情过后,文化研究仍然是学术界的热门话题,但是她的领军人物包遵信先生却离开了我们。我虽从没有机会见到过包遵信先生,但是,二十年前购买的好一些《走向未来》从书中的书籍,我想我会长久保存下去的,岁月匆匆,哲人已逝,但记忆是不能忘却的。